赚钱 儿子被杀我痛苦多年,那天无意打开他保险柜,却发现凶手在家中 她醒过来,发觉身体异常。 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。 她睁开眼,眼前一片漆黑。 意识很模糊。 像梦魇一样,真实,又怀疑不真实。她挣扎,却仿佛只是灵魂在挣扎,肉体灌了泥浆,动也不动。知觉复苏后,她才相信自己被捆绑了。 她的下巴酸痛,几乎要脱臼,她喊了一声,果然,喊不出声,嘴巴也被堵上了。嘴里含着什么东西,她感受不出来,有些干渴、刺痛。 她焦急、惶恐,开始剧烈挣脱,从鼻孔发出沉闷的呜呜声。不过毫无用处。脑袋越来越疼,呼吸越来越艰难,身体越来越疲惫。 她平静下来,屏息聆听周围一切。周围很空旷,什么都没有。 有,有石英钟发出的滴答声。这声音,很熟悉。 她想起少年时一个夏日午后,她躺在表弟的床上,表弟躺在地板的凉席上,二姨坐在旁边,监视他们午休。他们不能说话,但又睡不着,不时睁眼相望,微微一笑。那时也很安静,听得见这样的滴答声。 不对,想太多了,所有石英钟的声音都是一样的,她听到过无数次这种声音。 她继续思考着,陡然间,在离她很近的地方,发出了一个声音。 “素素……” 她毛骨悚然,因为这声音熟悉,这声音阴森,这声音带着捕获的激动。 “你在颤抖,你害怕?” 是二姨。 她感到身体僵直,头脑混沌。 “小武当时害怕吗?” 她的鼻腔发出呜呜声。 “素素啊素素,我眼看你长大,所有小孩里,你是最乖的。我没法相信,这么乖的你,会变成这样。就在此时此刻,我看着你,看着你坐在我面前,我依然怀疑自己,我希望是我疯了。” 听闻此言,她没动,但是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蒙在眼上的黑布,逐渐冷去,凉凉地贴在眼皮上。 “你让我——太失望了。” 二姨叹了一声,摘掉黑布,满头白发满脸疲倦地出现在她眼前。 “我等你很久了,我去喝杯水,你也好好看看,好好想想。” 光线照亮了周围,素素眼睛刺痛不能睁开,等到适应时,二姨已经不在。她的身边只有表弟的房间。熟悉的床、熟悉的书桌、熟悉的石英钟。少了熟悉的味道,房间里没有温暖的汗腥,只有冷漠的清香。 她被粗麻绳捆在厚重的檀木椅上,两只手在两边扶手上,两只脚在两边椅脚上,后背在椅背上。除了头,能动的地方,都被绑得不能动。 石英钟显示,现在是两点零六分。她昏迷了两个小时。在两小时之前,她们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,眷恋地聊着从前的事,完全没有察觉到阴谋和敌意。 素素努力回想,想起当时她们聊到了日记,然后她开始犯困,接着不省人事。在这之前,二姨给她煮了一杯奶茶,她觉得味道很好。然后有个快递员来取包裹,素素问二姨寄什么,她说是礼物。 再之前,她和二姨坐在餐桌旁,她吃了许多红烧肉。她在这里吃饭,不是因为怀念二姨做的红烧肉,而是二姨给她打电话,说想她了,要为她接风洗尘,特地备了一桌她爱吃的菜。 今天是她从戒毒所出来的第六天。 为什么选在第六天? 她想着想着,心头一惊,突然明白为什么。今天是爷爷忌日,按惯例全家都要去祭拜。二姨邀请她们全家,爸妈无法应邀,却又体恤二姨的心情,所以让素素独自前来。一切不是巧合,是蓄谋已久。 二姨关上厚重的门,走到素素身边,没有坐下,对她说:“我有话问你,如果你想喊,我去外面等你。小武不在以后,我很怕吵。” 二姨为了让小武安静学习,对他的房间做了隔音处理,关了门,门外就已几乎听不到声响。 她摇头。 嘴里那团纸不知道是如何塞进去的,抠出来时费了不少力气。取干净后,她的嘴巴一时合不上,带着血丝的口水不停往外流。 二姨在她对面坐下,盯着她的眼,问:“什么时候开始吸毒?” 她努力闭合嘴巴,发出的结巴声令自己感到诧异:“挨挨挨,挨姨,我说过。” “我要再次听你说。” “小武走了以后。” 二姨摇头:“小时候你从不撒谎。” 素素企图争辩,却犹豫了,没有说话。 “当初我信你,和所有人一样,以为你和你表弟情深意重,受不起打击……”二姨声音缓缓,顿了一下,似乎有气无力,“我比任何人都同情你,都心疼你……多少次我安慰你,抱着你哭,那样子,恐怕你每次都在笑我是个傻子吧。” 素素哭出了声:“阿姨,我没有……” “可惜一切都是假象,使我比任何人都憎恨你。” “阿姨……” “别哭了,你假惺惺的样子,我一眼都不想看。” “我没有……我真的没有,阿姨,你相信我,我做错了,可是我永远都是你的素素啊。” 二姨闭上眼,皱着眉,努力忍受。 “阿姨,我知道我不应该骗你,我也是怕你难过,如果——” “呸!” 二姨猛地起身,吐在她脸上,她吓了一跳,四肢勒得更疼。 二姨指着她吼道:“你别装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!如果换是别人,我一定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!可偏偏就是你,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!” 素素睁大双眼,泪珠顺着泪痕挂在脸颊上,她愣了一下,可怜地说:“阿姨,我知道错了,真的知道错了,你放了我,我去自首。” 二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镇定下来:“好,告诉我,你做了什么要自首?” 素素又愣了,战战兢兢,说不出话。二姨不着急,只是盯着她。空气凝重,仿佛变成了淤泥。她嘴唇闭合几次,终于只是垂下头。在沉默时,她也镇定了。 “弟弟会死,和我有关系。” “有什么关系?” “是我造成的。” “你怎么造成的?” “他是缉毒警察,我吸毒。” “仅仅如此?” “我……”她摇头,“我不想再提这件事。” 二姨抬手抽了她一巴掌,清脆响亮,随即忍不住老泪纵横。 “他为了保全你,受了多少煎熬,你这样对他!” 素素挨了一巴掌后,头歪在一旁,无神地看着地板,没有回话。 二姨后退,瘫坐在椅子上,捂着脸哭,哭声孱弱,以至于仍能听见时钟无情的滴答声。 过了片刻,二姨抹去泪水,捡起地上的纸团,颤巍巍地拆开。 那团纸是从素素嘴里抠出来的,外面几层浸了口水,已经破烂,不能拼凑完整。不过往里一些,除了有褶皱,还是能够拆成原有的形状。那是写满了字的笔记纸。 二姨一边缓缓地拆,一边带着哭腔自顾说:“你被抓了以后,我找人拆了保险柜,发现许多日记。很多我忘记的事,我不知道的事,他都记下来了。 “我一遍一遍地看,每天每天地哭,我哭得快瞎了,可是我不能不看。如果我和你们一样,不去看,不去想,一天天,一年年,我也把他忘了怎么办?” 二姨说到这里,泣不成声。 素素说:“我没有忘,我也想他。” 二姨置若罔闻,继续说:“你知道这些纸上写的是什么?写的都是你。这只是一小部分,很多很多,写的都是你。 “我一开始很惊讶,我以为世界上最了解他的,肯定是我,我是他妈妈啊。可惜并不是,二十多年了,我竟然完全不知道他那么喜欢你,这难道是一个表弟对表姐该有的感情? “不过,我也喜欢你,从前你善良、温和,又好看,如果你不是我外甥女,是我儿媳——我是说如果,那我应该满心欢喜。 “后来我很嫉妒。我和他爸离婚早,我一个人带他,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,不会走路,穿着尿布躺在床上咯咯笑,那么可爱…… “我费尽心血,抚养他长大,其中多少艰难苦痛,都熬了过来,而你什么都没做,就能让他那么喜欢你。当然,我不是真的嫉妒,是羡慕吧,也不是…… “我表达不了这种……就是为人母亲的……这种……你以后会知道的,哭着笑,笑着哭,很不舍得,但是也很幸福。 “到最后呢,到去年,我不惊讶,也不嫉妒,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,只留一种,那就是恨。他在日记里说,知道你们今生无缘做夫妻,但庆幸永远是至亲。 “他当了警察,视为至亲的你,却在吸毒。你为什么要吸毒?你别说!我不想再问,也不想再听任何理由。我可怜我的小武,明知你吸毒,却要帮你隐藏。 “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吧,为你他亵渎自己的职业,你懂他的性格,换是我,也许他都不会客气。而你,他在日记里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,才让你染上了毒瘾。” 二姨脸上的泪水逐渐干涸,苍凉地笑一声,抬头问她:“你说呢,怪他吗,怪一个作为警察的弟弟,没有照顾好你,嗯?” “我被人骗了。” “我说了我不想听,你只要回答我,怪不怪他?” “不怪他,怪我,我该死。” “对。” 再次沉默了。 二姨将纸全部摊开,快速过了一遍,捏在手里掂了掂,向她扔去,砸在她脸上,随后散落在她脚边。 素素盯着那些纸,说:“我不知道他喜欢我。” “是吗。” 素素想了一下,有些感慨:“他只是说过,以后娶妻,一定要像我这样的,我以为是玩笑。” “像你这样的?在他死去时,他看着你,你说,当时他仍这样想吗?你呢,当时你又是怎么想的?” 她低头不说话。 “回答我!” “你杀了我吧,我不想活了。” “杀?” “嗯。” “我下不了手,我舍不得。” 素素缓缓抬起头:“阿姨……” “我要让愧疚折磨你,让恐怖折磨你,让你一生一世活在痛苦之中!” “你动手吧。”她看向床头枕边的那把黑柄小刀,“我知道你准备好了,拿过来吧,死了对我也是一种解脱。” “让你解脱?你怎么配?!” “那你就报警,让我一辈子坐牢。” “坐牢会消磨你的负罪感。”二姨摇头,转而咬牙切齿。 “这不是我要的惩罚,太轻了,这不是正义。我每次想到你当时的表情,那张冷血的脸,我就想一次又一次地弄死你,多么可惜你只能死一次,既然如此,我就让你像臭虫一样活在这个唾弃你的世界里。” 素素回避她的眼神,眼皮低垂,沉默了一下,叹一声,说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你知道,你只是以为我不知道。” 素素咬住下唇,没有开口,回想当天的一切,在那座荒废的老宅中。 他被捆在破损的檀木椅上,拼命挣扎,四个身材瘦弱的男人对他拳打脚踢,许久他才安静下来。他垂着头,左眼睁不开,眼角的血流到下巴,顺着下巴滴到警服上,神态仿佛被棒打的野狗,奄奄一息,却仍眼露凶光。 他被绑在扶手的手腕,勒出了一圈血痕。 素素的晕血症很严重,她不敢盯着小武的脸,但仅是看着他的手腕,也觉得恶心。她头皮发麻,额间不断渗出冷汗。 那些粗麻绳是她绑的,某些瞬间,她后悔过。 在半个小时前,小武兴致盎然,见面时突然给了她一个拥抱。 他说:“姐,咱有半年没见啦。” “是你半年没来找我了。” 他挠着头,说:“这不是有任务嘛。” “你总是有做不完的事。” 小武笑嘻嘻,环顾周围,说:“怎么约在这里,周围都在施工,轰隆隆的,真吵。小时候舅舅在这边养兔子,那会儿咱经常来这里玩,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不养了。诶,对了,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?” 素素打量他,问:“你这么着急来,两手空空?” 小武得意地笑:“是,也不是,怎么了?” “没事。” 她忧心忡忡,往里走,转身正对门口。小武也挪动步伐,面对着她,魁梧的身材挡住了傍晚的霞光。 “你能不能不要当警察了?” “怎么了?” “当警察也可以,不要在缉毒队。” 小武的笑意消失了:“为什么又说这个?说过不提这件事的。” “我总是为你担惊受怕。” “可是——” “你妈也是,你出任务她就吃不好睡不好。” “你知道我的,这些我都想过,可是——” “别可是了,就算是为了我,可以吗?” 他想了一下,说:“那你可以不吸毒吗?” “可以。” 素素话音刚落,门外悄无声息地进来一个男人,光着头,歪着嘴,手里握着电棍。她面无表情,直到眼看小武被击倒,才如释重负一般,呼了一口气。门外立即又冲进来三个男人,关了门,把小武牢牢摁在地上。 他仰脸望着素素,无力地问她:“你?” 一个男人在他眼角揍了一拳,吼道:“货在哪里?” 素素斥责他:“小声点,有病吗你!” 小武仍然看着素素,说:“局里。” 光头男骂了一句外地方言,腾出手搜身,翻出了手机、钥匙、佩枪、香水。他气急败坏,摔在一旁,将小武拉起,拖到落满灰尘的木椅上。 素素望着地上那瓶香水,内心稍微颤动。 光头男低声吼她:“快点!” 她用麻绳捆住小武,捆住每一处,她都犹豫,虽然犹豫,却十分认真,以至小武像一只被黏在胶上的苍蝇。 自己的荒唐几乎使她崩溃。不过眼看他被拳打脚踢之后依然不屈时,她开始反感,最后心生彻底地厌恶。可能因为血液,也可能因为失意,她不知道。 素素侧头对他说:“告诉我,在哪里?” 小武注视过每一个人,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,轻蔑地笑道:“这就是你的朋友?” “我知道你不会帮我,你告诉我在哪里,我自己去拿,我不会拖累你。” “你在想什么?你吸毒把脑子吸坏了吗?!” “你别管我在想什么,你说就是了。” “我要是不说呢?” “他们已经穷途末路,会把你打死的。” “我是怕死的人?!” “你!你不能为了我——” “为了你什么!”他气愤地喊道,“自从你吸毒以后,满嘴都是谎言,我为你做得再多,你也没有反省过。” “最后一次。” “呵,永远都是最后一次……行,一千五百克,在局里。现在你告诉我,你打算怎么去拿,带着棺材去吗?” “你骗我,你是负责人,刚搜捕,我就约你来了。你还没换便装,肯定没有回局里。” 小武仰天笑了几声,笑里充满嘲讽。 “我负责这次行动又怎样,你知道运毒贩毒多严重?这么大的事,难道我可能揣在兜里来见你?然后顺路放在家里?藏在路边的草丛?还是吞到胃里,塞到屁眼中,啊?!” 众人疑惑地看她,她想了一下,皱起眉,在幽暗中向他们点头。她挪到旁边,背向小武,望着门缝透进来的光,稍有迟疑,弯腰捡起地上的香水,起身时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会帮我,你就是愿意看着我自生自灭。” “你说这话不会良心痛吗?” “你可以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吗?” “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情里没有你。” 四个男人围拢小武,喧哗起来。 期望落空了,她头也不回,推开门走了。 门外把风的人期待地看着她,然后失望地走进屋里。 当时暮色将至,外面是一片荒地,远处的重型机械仍在施工,发出了持续的、极大的轰鸣声。 她走了三百米,内心越来越矛盾,既沉重又气愤。她感到最近几年过得虚幻,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能接受,同时又责备小武,他有职务之便为什么不肯帮忙,否则自己也不必活得捉襟见肘,痛苦不堪。 她锁眉、咬牙、叹气,然后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。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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